老夫人看不順眼的櫻夫人和小朵，老夫人就懷恨在心，臨死也要拉上姐姐墊背，是嗎？！林叔叔，您就信這些？！”

林清泉又刷的跪下來，老邁的瞳孔裏緩緩流出兩行濁淚。

“娘娘，門弟之見在世家有多重要您知道啊！當年老母親嫌棄櫻卿乃粗鄙繡女，不許櫻卿進門，小朵都那麽大了，還不能認祖歸宗，是城主夫人做主，許了這樁親事。老母當時就已經很不順意，後來城主夫人又主張給小朵辦回鄉禮，讓她認祖歸宗，進林家祠堂，更有重禮相贈，把她自己與城主大婚時大信皇朝賞的錦緞以及她親自著墨的《雪宴》都送給小朵！…”

這些事程柔也都還有印象，姐姐曾經和她提過，見不得林朵那樣無名無姓的被人瞧不起，

“姐姐曾經…是多麽善良的人啊…她常說，看見小朵就像看見我，她怎麽能讓自己的妹妹受委屈…”

程柔輕嘆，目光又落回到林清泉那裏，

“這忤逆了林老夫人的本意，可是除此之外，又能說明什麽呢？！”

林清泉沈默片刻，沈痛開口道，

“有件事情娘娘不知道，櫻卿和小朵出事，其實是人為….”

“什麽？！”

程柔大驚，“當年櫻夫人和小朵回鄉下娘家探親被山賊擄去的事，難道…和老夫人有關系？！”

不會吧，程柔實在不敢相信，那個對她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怎麽會這麽狠心，

“拋開櫻夫人不提，小朵好歹是她的親孫女啊！”

林清泉苦笑著，

“人倒不是她讓綁的，但是老臣後來知道，是她…不惜重金送於綁匪，要他們務必撕票，大小不留。”

“所以當年，明明交了贖金，她們卻還是…沒能回來…”

這是借刀殺人啊！

程柔終於想明白了。可是林清泉接下來的話又更讓她大吃一驚。

“可她們沒死！”林清泉道，

“就在老母親過世前的幾天，城主夫人悄悄告訴老臣，櫻卿她們娘倆還活著，城主進山繳賊，抓住了當年參與綁人的一個小毛賊，據他供述，當時沒有撕票，匪頭看她們娘倆都生的漂亮…”

林清泉講到這裏，停了幾秒，從他的表情中，程柔隱約明白他省略了一些令他痛苦的內容，

“…就把她們賣了又狠賺了一筆。至於賣到哪裏，夫人說等追查清楚會告訴老臣。可是沒想到……”

“姐姐找到了！”

程柔看著林清泉，肯定的說，“姐姐，一定找到她們了！”

直到現在，她才明白那天姐姐說的話。

40

林叔叔壽誕前三天的一早姐姐要去青番街，說要去挑選禮物，她還和姐姐說笑，青番街上賣的都是女人的東西，怎麽會有給林叔叔的禮物。

姐姐那時就說，禮物是要送給來自遠方的人。而給林叔叔的禮物，正在從遠方趕來。

想不到所有的事情都從那一刻開始改變。

“可是沒想到…後來姐姐瘋了，她們就又丟了，一切都無濟於事了！”

程柔無奈道。

半晌，林清泉才重拾起那副當城之相的樣子，用力說道，

“老臣一定會繼續尋找城主和夫人的下落！”

程柔也不知道再要怎麽勸起了。

時間也不短了，林大人並不能在這裏多做停留。

君景從旁提醒程柔。

程柔這才對林清泉囑咐道，

“林叔叔，多多保重，身體要緊！”

林清泉叩頭謝恩，這就退下了。

還是懷恩親自將他送出了柔萊閣。

程柔看著他離去的背影，不禁湧起一陣傷感，這一別恐怕再也不能活著相見了。

眼看他和懷恩的身影離去之後，程柔才遣散一眾宮女太監們，只吩咐君景陪她去木槿花籬處走走。

其實她並不知道這些人裏有沒有，有幾個是皇後的人，她沒有清查也並不介意。她不會讓她們抓住任何的把柄，正如剛剛，皇帝開恩特準的會面就要大大方方的會在人前，背人反而會落人口實。

盡管如此，她也已經得到了答案。

這一點，連君景也看的明白，一到清靜無人處，她就湊上來輕聲道，

“娘娘！看樣子您寫給大老爺的家書他確實看懂了，意思也給您帶到了！”

聽上去有些按捺不住的自喜。

大老爺，也就是程柔和程愫的哥哥，現在句江富戶程府的當家人程戎。

程未懋的心意原本是希望兒子程戎能加入鐘家軍，一生戎馬逞英雄，可惜這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。

程戎從生下來就圓圓胖胖，根本不是練武的料，反而經商自有一套，而且心機細膩。

就因為了解這一點，程柔前一陣子修了一封家書，提到幾句：

....琦兒大了，哪能一輩子待在拜雲，男兒總要成家的。聽說下山了也可以修仙，我考慮著讓他下山，那就得置一處宅子安身了，哥哥覺得我這想法怎樣？可惜妹妹我在宮中多年，遠離塵世，很多事情都有心無力了。哥哥雖遠在句江，但是江湖飄搖多年，能不能幫忙打聽打聽或者給我出出主意？！前幾日倒是聽說京裏有套宅子不錯，但它不是尋常的南北朝向，而是坐西，向東，我也拿不準。記得年少在家時，羅霽將軍府上有位先生看風水極準，也不知道還在不在，在的話勞煩哥哥幫我問問，這樣的宅子到底吉不吉利？！......

只能說，程戎果然不負她望，想起哥哥，她仿佛看見了他皺著眉頭，在明亮的油燈下，反反覆覆品讀那封家書，也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久，才看的出，東向的宅子即為“東宮”！

而從林清泉的話音裏，她也知道了，哥哥已經將此事報給了羅霽，而羅霽也有了態度。

眼下句江城裏手握鐘家軍兵權，當家主事的正是羅霽。

君景不禁嘴角上揚，湊的更近，用更低的聲音道，

“林大人說了，句江全城都…心中有數！這不就是給咱們吃了定心丸嘛！句江願意成為我們的倚靠啊。娘娘，有句江之壤在後相依，還有了石兵的支持，二皇子萬事可成！”

“那是萬不得已的自保之策！大事，應酬於智，帷幄於謀，牽扯的越少越好，能不流血盡量不流血。明刀明槍大肆開戰，烽火於民，那絕對是下下策啊！”

程柔憂心道。

君景見狀上前安慰道，

“娘娘，遠略之謀不在一時，可從長計議！不管怎麽說，得到句江的回應總是個好消息。而且，還有意外的收獲…”

程柔看著君景眼睛裏又盛起的詭秘笑意，和剛才的明顯不同，

“什麽啊？你又高興個什麽勁兒啊？！”

“小姐…”君景特意像以前在家中那樣喚她，

“…羅將軍的話…”

她就知道，程柔肯定聽懂了，此時她臉上的笑意說明了一切。

永生勿忘，明皇聖恩！

時時惦念，明後聖德！

程柔怎麽可能不懂羅霽？！

他想對自己說的不就是，永生勿忘，時時惦念嗎？！

可是以她對羅霽的了解，快意恩仇的他的這句話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，這個是君景不能領會的，而程柔心裏則明明白白！

我羅霽永遠不會忘記皇帝的奪妻之恨！

還有，這些年皇後給你的委屈，我一定還回來！

那一夜程柔夢見了羅霽，在落紅谷，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，他還是那樣的年輕帥氣，有著那個稚嫩年紀特有的高傲和張揚。

羅霽在落紅谷裏奔跑，茂密的紅楓交疊在一起，遮住了明亮的天空。他大叫著她的名字，從開始時急切的輕喚“柔兒你在哪”，到後來撕心裂肺的狂吼“程柔你出來”！

夢裏的她則拉著一個人在這鋪天蓋地的呼喊中躲藏。她聽見腳下的楓葉被無情踩碎，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，心在恐慌中跳動像要蹦出來，她使勁拽著那只手尋找著出路。

突然那只手從手中滑脫，她眼看著那手的主人在她眼前倒下，胸口露出穿透身體的箭頭。鮮血順著箭蔓延開來，霎時染紅了他華麗的衣襟，她這才註意到，他平時一塵不染的錦鞋在剛剛奔跑時沾滿了泥，他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，他…可是大信的天子啊！！！

她沖著遠處舉弓的羅霽竭斯底裏的嘶喊！

一定是太過用力，她從夢中驚醒突然坐起，感覺臉上有東西，伸手去摸臉頰竟然濕濕的，想不到這個夢竟讓她真的流淚了。

今夜外室陪侍的是懷恩，她向來覺淺，聽到聲音趕緊走了進來。

“娘娘，您怎麽了？驚夢了？奴婢給您倒杯水吧？”

“不，我沒事，你出去！”

程柔知道自己的口氣不太好，但她的目的達到了，懷恩沒有再啰嗦，老實的退了出去。

她現在迫切的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靜靜的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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